荷潋

本命鼠猫。

【鼠猫】致深爱的你(下)

      注:为了连贯,还是放在这个合集了。害(看官老爷们先来根华子吧。)


      章四:

  停车场的电梯一开,陈念立刻掐了烟,掀开帘子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,“老大,我们要去找谁?兄弟们盯着呢,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和车辆。”

  白玉堂不答,衬衫解开三颗扣子,从陈念后腰抽了一把枪。

  “少爷!”等在外面的于澍血色尽失。

  陈念傻眼了,嘴唇抖了两下,觑着白玉堂神色,还是没敢说什么。他跟着白玉堂时间不短,只不过一直做外联的事儿,照老大的话说,他聪明又听话。

  也有不会看脸色的。于澍挡在白玉堂面前,呼吸都乱了。白玉堂处理帮派冲突的次数多不胜数,哪一次不是游刃有余张弛有度的,从没沾过人命。但是这次不一样,白玉堂沉着脸,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,像把淬了火的刀,谁碰谁死无葬身之地。

  白玉堂微不可查地皱眉,递了个眼神给陈念。

  陈念立刻上前,把于澍请到一边,“于哥。”看着白玉堂走进停车场,谦逊的表情一变,眼底深处闪着狼一样的光,凑近于澍,“于哥,你真以为老爷子能替你拴住老大?再作下去,老大早晚把你踢出局。”

  于澍浑身一震,一向平静无波的脸瞬间涨红,恼羞成怒地盯着陈念。

  陈念双指放在唇边,笑嘻嘻地给于澍飞了个吻,然后追了出去,比白玉堂还快一步地打开车门。

  就在这时,一阵刺耳的急转弯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。

  一辆白色面包车冲入视线,白玉堂目光如炬,这里是他哥名下的星级酒店,去仓库或者后勤的车辆有专门的通道。他踹一脚车门,绕过陈念,上了停靠在一旁的卡宴。

  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不知所措地盯着卡宴的车屁股。

  “操。”陈念如梦初醒地捶一拳车门,“看什么看,还不跟过去。”

  停车场里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车辆发动声。

  陈念坐进车里,脑子里都是白玉堂临走时的那句话——把吴晓东绑来。

  “大……大哥。”坐在驾驶座的人见陈念没说话,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  “嘶,”陈念扭了扭脖子,不知道这吴老大到底动了谁,气得老板去人家老巢绑人,心知白玉堂不是说笑,他敲敲车窗,“去城南。”

  如果不成功,他废。如果成功,必定是一场波及甚广的血雨腥风。

  

  油门踩到底,发动机的轰鸣在市区里格外瞩目。

  白玉堂听完友人查到的路线,摘掉耳机,在川流不息的车海中灵巧地穿梭。

  刹车声、鸣笛声不绝于耳,他全然听不见,漂亮的眼睛如深邃的夜空,仿佛比平时还冷静。如果仔细看,会发现握着方向盘的骨节泛白、手指发颤。

  他在这一刻有很多念头,如果展昭回来遇到的都是噩梦,他宁愿放手,他放手!他再也不想了好不好?

  他深吸一口气,眸光一变,死死瞪着前方偶尔闪现的面包车。

  下了高架桥行驶20分钟后,视野变得开拓,周围都是工地或是待拆迁的旧小区。

  面包车猛然加快速度,拐进一片崎岖的工地。

  白玉堂勾唇冷笑,知道是被发现了,他不再等待,改装过发动机的卡宴像一头猛兽冲入工地。他扭转方向盘,和面包车相对,发动机怒吼着快要冲破车前盖。即便是盛怒之下,他依然没敢靠太近,生怕面包车真得撞上来伤到展昭。

  面包车猝不及防,猛打方向盘,偏离了轨道。

  远处的照明灯照不亮黑漆漆的工地。

  卡宴的远光灯打在倾斜的面包车上,追上来的车直接堵住了面包车的后路。

  面包车司机无法,举着手下车,点头哈腰地走到卡宴车前。

  “五爷。”

  白玉堂下了车,“跑什么?”

  “进货。”乔三拿出烟盒,想递又不敢上前,“五爷,我是吴老大家的乔三,老大说北城的花市新进了一批兰花,让我带几盆回去。”

  “带兰花带我哥那儿去了?”白玉堂倚着车身,点燃一支烟。这才走到乔三面前,吸了一口后,眯着眼看乔三。

  乔三脸色微变,可道上的向来都有些怵白玉堂,更何况后面五六辆的车,他赔笑着伸出手,“五爷受累。”

  烟头捻在手心,瞬间发出一阵焦糊味。

  白玉堂退开一步,“让车里的人下来,五爷过一眼兰花。”

  “五爷,没这规矩,好歹是我们老大的货。”乔三扔掉烟,手掌不断张开、握紧缓解疼痛。

  白玉堂压根不听这废话,使了个眼色,立刻有人上前去开车门。

  “五爷,您脚下踩的是南城!”乔三脸色微变。

  白玉堂穿着一身奢华的白色西装,十足的风流贵公子,就这么站在废墟一样的工地里,他逆着身后的灯光,耳边听不见任何嘈杂的声音,只是盯着面包车,他希望展昭好好地在里面,又祈求这只是误会一场,展昭没有受苦。

  突然,面包车车门打开,从里面滚落出什么东西来,那门又立刻关上了。

  众人吓了一跳,纷纷退后几步。

  电光火石间,乔三已经退到一边,面包车重新发动。

  白玉堂咬得牙齿咯咯响,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,他头也不抬,对着面包车连放两枪。

  侧边的车胎全数爆掉,嘶嘶地往外撒气,车身骤然侧翻。

  白玉堂快步上前,手臂微微发抖,小心翼翼地将展昭抱进怀里。他碰了碰展昭脸颊,温热的,在油锅里煎熬的心才缓缓安静下来。

  “咳……。”展昭吸了乙醚,乍一在开阔的空间,空气流通,慢慢有了些知觉。

  “猫儿?展昭?”白玉堂心里一喜,见展昭依旧昏沉沉的,眼神又黯淡下来。手指不断摩挲展昭的脸颊,又手忙脚乱地小心翼翼地去解手腕上的胶带。

  胶带缠了太久,撕下来的时候,皮肤都变了形,留下刺目的红痕。

  白玉堂心里的暴怒重又沸腾起来,他看一眼僵持的双方,将展昭抱起来送进车里,打开车窗。在顶灯的照射下,展昭唇角的青紫越发明显,他手指一顿,将眼罩重新遮回去,下了车。

  “老大。”小韩上前,面包车走不了,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,再这么僵持下去,南城的人一来,势必要落下风。

  白玉堂抬抬下巴,示意把人弄下来。

  小韩犹豫,“老大,丁家的小姐还在车……。”他立刻噤声,只因白玉堂瞥他的那一眼,冷得没有一点温度。他后脊发凉,想起自家老大刚才小心翼翼护着另一个人的样子,心里明了几分。丁家小姐并不重要。

  

  丁月华手腕被绑,嘴巴缠着胶带,但没吸乙醚,唔唔地挣扎个不停,这会被绑匪抵着刀子做人质。

  绑匪有五人,背靠着面包车做遮挡。

  拿刀的人抵着丁月华脖颈,看着一步步煞神一样上前的白玉堂,“你别过来,再过来,丁家小姐可就没命了。”

  “谁给他吸的乙醚?”白玉堂卷起袖口,平静地问道。

  绑匪一愣,乔三瞬间反应过来,觉得白玉堂不是很关心丁大小姐,如果这样的话,那好办,各方带一个。“五爷,误会误会,哥几个觉得总动手也不是办法,所以才……不多,不多,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,一会就醒。”

  “谁动的手?”

  绑匪对视一眼,越来越拿不准白玉堂的意思。趁着交换神色的瞬间,“噗”的一声,刀尖入肉的钝声伴随着一声惨叫,打破僵持的局面。

  白玉堂点了点头,让人把丁月华带走。

  

  展昭昏昏沉沉的,耳边是不绝于耳的哀嚎,他偶尔会睁开眼睛,但依旧是混沌的黑暗。他总觉得像是听到了白玉堂的声音,在他耳边温柔地唤他“猫儿”。

  可是不对,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,少年一样的白玉堂是嚣张的、热烈的,很少像夜色一样温柔。

  风带来不同寻常的声音,展昭强撑着意识,慢慢感觉到眼上蒙着东西,他抬手掀开,被车灯照亮的地方,围着稀稀疏疏的人,有的躺在地上,有的被人架住,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发狠地踹在那人肚子上。

  展昭心口一窒,挣扎着去开车门。

  “您醒了?”一声试探的疑问传来。

  展昭这才发现,车辆周围同样围着几个人,他呆呆地盯着白玉堂的背影,迟钝的大脑艰难地运转起来,他好像懂了。力气瞬间抽空,他跌在椅背上,“你去把白玉堂喊来。”

  “啊?”车旁的人看一眼生气的老大,这会不敢去触霉头,更何况这人的话能管用吗?

  “把白玉堂喊来。”展昭扭头,明明是一副惨兮兮的样子,眼神却透出些锐利。

  

  “老大,老大,那……。”

  白玉堂不耐烦地回头,后者咽了咽唾沫,“那……那位先生醒了,让您过去。”

 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,愤怒到六亲不认下手又狠的白五爷,晃了一下神,一身戾气尽褪。

  “老大,”早有人拿着矿泉水过来。

  白玉堂冲了手,他没来由有些紧张,踌躇着打开车门,禁不住笑了,哪醒了?正靠着座椅合着眼呢。

  “猫儿?展昭?”白玉堂坐进车里,倾身替展昭扣安全带,他忍不住凑近了些,把眼罩又往上抬了抬,“展昭,好久不见。你还认得我吗?”尾音上扬,清亮得像十八岁的夏天。

  面如冠玉的脸毫无反应,白玉堂失笑,心里又酸又涩,碰了碰高挺的鼻尖,“猫儿,你不回我,我要亲你了。”

  依旧没有反应,可是长而密的眼睫不自觉地抖了两下。

  

  白玉堂把展昭带去了市郊的独栋别墅,展昭一直浑浑噩噩的,他不放心,大半夜的把医生接来。

  “没事,”智化收起医药箱,“多通通风,量不多。”

  “会有后遗症吗?那玩意不是会损伤神经吗?”白玉堂急得团团转。

  “多大点量就损伤了?”智化一脸嫌弃,“要不,我给他挂个水?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药物过敏史。”他瞥一眼躺在床上的俊秀青年,再看看白玉堂,压低声音,“你离他远些,兴许就醒了。”他和白玉堂认识好几年了,头一次看到白玉堂像个年轻人鲜活又生动,而不是乖戾冷酷强势的黑社会老大,故意逗白玉堂。

  若在往常,白玉堂又要翻脸了,这会反而一脸问号,半天才反应过来,也只是翻他个白眼,“滚滚滚。”

  智化提着箱子出门,又停在门口,问,“谁啊这是?这么紧张,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小情人。”

  “滚,”白玉堂眼底带笑,一脚踹过去,回头看一眼展昭,见人没醒才松口气。

  “啧,你他丫的没事把吴晓东绑来干嘛?”智化看一眼腕表,“现在半夜动静不大,明天看你怎么收场?”

  “你管那么多。”提起这茬,白玉堂眼神变了,丝毫不见方才的温柔与惶急。

  “管不了你。”智化摇头笑骂。

  白玉堂也没闲心去管吴晓东,只让陈念先关着。

  

  章五:

  白玉堂拧了热毛巾出来,替展昭擦了脸,一点点地揉散脸颊到唇角的淤青。

  小猫长大了,越来越英俊也越坚韧。一瞬间,他想起关于展昭在大学的点点滴滴,温润的青年好像对什么都游刃有余,云淡风轻得好像对什么都认真又对什么都不在意。

  这猫儿是不是真的不喜欢他了?

  白玉堂眼眶发热,拇指轻点展昭唇瓣,“疼吗?”明知得不到回应,他还是忍不住问,目光扫过展昭脖颈,解开衬衫领口,接着是第二颗,然后是第三颗,直到受到阻力。

  展昭闭着眼睛握住白玉堂手腕。

  “我只是想替你擦一擦。”半晌,白玉堂自嘲地笑了,“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?猫儿,你睁开眼睛看看我。”

  “谢谢,”展昭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,温和的嗓音越发柔软,他不是不想睁开眼睛,而是不敢看,他怕埋了五年的心事,会在这一刻决堤。

  “月华……。”展昭还没说完,感觉到床上的塌陷恢复到原状。

  白玉堂把毛巾扔到桌子上,“关我什么事?再说,别人绑的是她,你只是捎带,我犯不着跟人起冲突。”

  “白玉堂!”展昭急怒攻心,瞪一眼白玉堂,挣扎着下床。

  “行了,你女朋友好好地回家了。”白玉堂咬牙,看着展昭唇角淤青,手腕上的红痕还没消失,他不敢说重话。心火却烧得他六神无主,最终“砰”一声甩上门,下了楼。

  

  陈念急忙起身,“老大。”

  白玉堂坐进沙发里,点了支烟,“人呢?”

  “储物间关着呢。”陈念立刻去带人。

  吴晓东被五花大绑地带进来,绑在一张餐椅上。

  白玉堂挑眉,陈念摘掉吴晓东的眼罩。

  吴晓东是在睡梦中被抓起来的,乍一看见白玉堂,喜形于色,“白老弟,是你救了我?”

  “呵,”白玉堂嗤笑,一脚踩在椅子边缘。

  吴晓东下意识地分开两腿,就听这小阎罗王慢条斯理地说,“是我绑了你。”

  “你动谁不好,偏偏惹了他。”白玉堂退后一步,居高临下地觑着吴晓东。

  吴晓东陡然变脸,又是骂又是恐吓,很快就被胶带缠住了嘴。

  白玉堂坐回沙发里,翘着腿,“乙醚?下三滥的玩意用得挺顺手。”他指指陈念,“那玩意一会儿再说,给五爷看看,照吴老大脑满肥肠的样子,几个拳头几个巴掌能扇到脸颊红肿。”

  “好嘞,爷。”陈念摸不清白玉堂的意思,只能照吩咐做。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里格外响亮,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,回头请示白玉堂,余光瞥见二楼,下意识一愣。

  他从没有见过如玉一样的男人,挺拔如山,却温和如风。

  温润的青年穿着一套家居服,裤腿有些长,遮住了脚面,此刻正搭着栏杆,微蹙眉心,不解地看着他和吴晓东。

  房间骤然安静,白玉堂看一眼陈念,陈念掀掀眼皮,使了个眼色。

  白玉堂身体一僵,将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,点了点头。陈念忙招呼众人带着吴晓东离开。

  

  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  白玉堂喝了口酒,压住心里的烦躁和苦涩,看着闯入视线的长腿,“你应该多休息。”

  “太吵了。”展昭在单人沙发上坐下来,“谢谢。”

  “除了关心你的女朋友和谢谢,你没别的话想说?”白玉堂想问,为什么不关心他好不好?不问问他快不快乐?

  “以后别这样了,”展昭暗暗叹口气,“你在国外留学挺好的。”

  白玉堂气笑了,他靠回沙发椅背,风流又恶意地看着展昭,“是挺好的,国外国内两不误,是挺好的。”他不信,展昭这样聪明的人能看不出他现在在做什么。为什么要装不知道?是不是真的放弃他了?

  “谢谢,我明天洗好之后会送回来。”展昭起身,脚步虚浮地往外走,他必须离开,立刻离开,他一分一秒都不能在白玉堂身边多待。白玉堂的气息令他窒息,他会被撕成两半,一半是理智一半是情感,他怕再待下去,会控制不住地拥抱白玉堂。

  白玉堂灌了一口酒,水晶杯砸在桌面上。展昭衣着单薄,这种天气出去会冻死在外面。“我让人送你。”

  “好,谢谢。”展昭握着门把手,每一次回答都用尽了全部的力气。

  

  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时,展昭忍不住剧烈地挣扎,如果不能甩开,他会无法抗拒。

  “一会儿,就一会儿。”白玉堂扣住展昭挣动的手腕,埋在展昭后颈,深吸一口气,“猫儿,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吗?这五年,每一分每一秒,我都没有停止过对你的思念。”

  这大概是五年来,白玉堂最满足的一刻,他突然不想置气不想骄傲了。他抱得展昭骨骼生疼,“你还好吗?你有没有想我?猫儿,展昭,你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?”

  给他一些力气,给他一些希望,将他从泥沼中拽出来。不,只需要展昭点头,他甚至不用展昭费力,自己就会用尽全力奔跑。

  “白玉堂,”展昭牙齿发颤,眼睫低垂,望着扣在他身前的手臂,“你忘了,是你先放弃我的。”

  白玉堂愣了,随即而来的震怒让他忍不住发抖,他将展昭转过来,“我没有!”不是他!明明是展昭先提出的分手!

  “被撞见,被剥夺保送名额,甚至被处分被开除,我虽然怕,但只要你能陪着我,我们一起扛过去,我是愿意的。”展昭慢慢迎上白玉堂的目光,好像再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梦。有人曾拨开乌云带着阳光闯进他的少年时代,他能背着这份光走到暮年。“可我不怪你,你一定有你的苦衷你的身不由己,我知道你有在保护我,只是你没问过我需不需要。至于后来……。”展昭苦笑,“如果你不姓白该多好?可你姓白也挺好,至少我爱你的同时又靠着恨你走到现在。我已经研一了,如愿以偿地学了喜欢的专业。也许有一天,我们会在别的地方相见……但我还是希望,你以后不要这样了。你为什么不去国外留学呢?离开这里,离得远远的……。”

  “别说了,猫儿,别说了。”白玉堂痛苦地闭上眼睛。

  “白玉堂,你可以不这样的,你明知道这不对,为什么还要如此?”展昭像丢了魂魄,一味地重复,他一时分不清是白玉堂陷得更深还是他也在泥沼里。他总觉得白玉堂离他越来越远,他如果不拉住,白玉堂会被流沙吞没。

  “我不知道,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里,我不知道你没有出国,如果我早知道……。”展昭猛然住了嘴,他知道又能怎样?他能做什么呢?

  湿润的触感贴上来的时候,展昭觉得眼角一凉,高考结束后,他再也没有哭过了。

  亲吻起先是温柔的,随后强势地撬开他的牙齿。困兽一样撕扯得彼此又疼又清醒。

  铁锈味的血迹在亲吻间蔓延。

  白玉堂松开一些力道,箍着展昭后颈,咬住喉结。

  “丁月华也会这样亲你吗?她有没有咬过?”白玉堂问一句便在不同的地方咬一口,咬得展昭肩膀发颤。

  “闭嘴。”展昭承认是故意的,故意不解释他和丁月华没关系,只是帮丁月华躲过家里的相亲。

  “这样呢?她温柔还是我温柔?”舌尖小心翼翼地刷过淤青的唇角,白玉堂甚至带了些恶劣,凑近展昭耳边,“猫儿,如果那次没有被撞见,你猜我会不会进去?”

  “白玉堂!你……。”展昭握紧拳头,气白玉堂的恶劣白玉堂的口不择言,也气自己的心软,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包容白玉堂所有的尖锐,哪怕故意将血淋淋的往事揉碎了摊开。

  “你能不能不要这样?”展昭无力地闭上眼睛。

  “你以前也这么说。可你每次都很喜欢。”白玉堂得寸进尺,手指钻进衣服里。

  

  “砰,”剧烈地踹门让人猝不及防。

  展昭因为惯性跌进白玉堂怀里,白玉堂脸色虞变,反锁上门,“滚!”

  “老……老大,老爷子来了。”陈念听到白玉堂的喝斥,头皮发麻,瞄一眼站在门前脸色不善的白嘉年,牙又疼了。

  白玉堂嗤笑,将展昭顶在门上,比刚才还要温柔的亲吻。

  展昭眉心紧蹙,手脚并用地挣动起来。

  “嘘,”白玉堂像是陷入巨大的疯狂中,眼睛里的绝望,看得展昭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。

  展昭想他大概也疯了,因此才会忍不住给予回应,轻拍白玉堂背脊。

  

  一声又一声地踹门,一声又一声地怒斥。

  白玉堂紧紧地抱着展昭,他的时间为什么总是这样紧迫?为什么每次他抱住了希望,又要眼睁睁地看着日光从指缝中溜走。

  展昭一愣,察觉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颈窝,“玉……。”

  “哗啦”,玻璃碎裂,溅起一地的玻璃渣。

  白玉堂把展昭护在怀里,拉到身后,频临绝境的困兽一样打开房门。

  白嘉年、白锦堂、于澍、陈念全都站在门前。

  白嘉年一脸愠怒,“你疯了,去南城绑人!”

  “不长眼,就该死!”白玉堂嗤笑。

  白嘉年一愣,他恍惚想起那一年的白玉堂,也是这样疯狂而绝望,他了然地看向白玉堂身后。

  “想看?”白玉堂收紧手臂的力道,“你他妈不早看过了,离我们远一些,滚!”

  “玉堂!”白锦堂脸色一变,挡在白嘉年面前,“你冷静点。”

  “我求求你们了,滚出我的世界!”白玉堂再一次被逼到绝境,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化成实体的刀子充满攻击性。

  “玉堂!”展昭皱眉,挣开白玉堂,他走到白锦堂面前,仿佛眼里看不到其他人,“你们先出去,我和他谈一谈。”

  “不需要,我的儿子死一千次,都能醒过来,倒是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的,成什么样子?”白嘉年语带轻蔑。

  “你给我住嘴!”白玉堂在那一刻产生了一丝荒诞感,果然,果然他的父亲是个混蛋,所以才会有他这么一个和父亲对着干的混蛋儿子。他狠狠地瞪着白嘉年,握住展昭的力道却是轻的,他记得的,展昭的手腕还红着呢。

  展昭没能走掉,白玉堂几乎是第一时间抓住了他。他甚至从肌肤相贴的温度里察觉到白玉堂的恐惧与恳求。他不得不站在原地,从容而淡定地看向白锦堂身后的白嘉年,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杀人凶手,一想起身为检察官的父母不知在哪里威胁到了白嘉年,从而招来厄运,他就想踩紧油门以牙还牙。他眼里升起一股嘲讽,快了,等他毕业他就能去查出真相,把杀人凶手绳之以法。

  “我很好奇,你是真的爱白玉堂吗?或者你有没有付出过真心?”展昭不生气时,眉眼总是柔和的。

  白嘉年并不显老,反而春风得意,他觉得可笑,“17岁的你引诱15岁的少年,就算光明正大了?换句话说,你真不知道白玉堂是我的儿子?”

  白嘉年在诡辩,又或者故意引导白玉堂误解,误解展昭是利用白玉堂。

  展昭并不辩解,气笑了,“抱歉,我不应该试着去理解一个混蛋的思路。”他握住白玉堂手腕,尝试挣开。

  白玉堂却加重了力道,只有他自己知道,他在抓一棵救命稻草。

  “爸,我们先出去。”白锦堂瞥一眼白玉堂,心知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。他把白嘉年劝离,房门重新关闭。

  

  章六:

  风从碎裂的窗户灌进来,带起一丝凉意。

  白玉堂让展昭做进沙发里,找来毯子裹住展昭,又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。

  他拉过展昭的手,把牛奶塞进展昭手里,然后掌心贴着展昭的手背。他努力不去想展昭为什么手会这样凉,是因为他的强求吗?是因为门外的白嘉年吗?

  “我这样令你很为难是吗?”白玉堂叹口气,“我好歹温了的,你喝一口,一口就好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展昭应了,可是喉咙里的酸涩堵住了食管,实在喝不进去更多。

  白玉堂也不勉强,接过杯子放在桌沿,他眷恋地枕在展昭膝盖,“我留不住你是不是?”

  “是。”展昭用尽所有的力气,才抑制住抚摸白玉堂的渴望。他想,他果然不该回来。他明明已经好久不会在午夜梦回时难过。为什么见到白玉堂,所有的伪装尽数碎裂。

  “你从来都不会骗我。”白玉堂低低地笑了,“我说,那件事和我白家没关系,你会不会相信?”

  “我不知道,你是在那一刻骗了我还是在这一刻说谎?”

  白玉堂一愣,慢慢合上眼睛,他没有拿到证据,不敢多说,他害怕展昭不信、害怕“欺骗”的罪名扣下来,会把展昭推的更远。

  “如果没有那件事,你会接受这样的我吗?”白玉堂收紧了抱住展昭的手臂。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展昭痛苦地闭上眼睛,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叫嚣着让他离开,快些离开,不要见白玉堂!

  白玉堂轻笑,喉间的震颤沿着膝盖传到展昭的指尖。他直起身,从颈间扯出一条项链,摘下来放进展昭手心。

  展昭瑟缩了一下。

  白玉堂一僵,固执地合上展昭掌心,艰涩地开口,“干净的,是我母亲留给我的。”他再也说不下去了,他恍惚间想起,他从没问过是父亲发家前送给母亲的,还是母亲结婚前自己买的,他眼眶发酸,握着展昭手指,“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!不要放弃我……。”

  白玉堂20出头,眼神却深邃如夜空,疲倦又悲伤。展昭心里一软,从前,白玉堂送他东西时总是固执地加一句“干净的”,他一开始不懂。再次听到这三个字,心脏像被丢进了绞肉机里。

  “最多一年。”察觉展昭软化下来,白玉堂眼底陡然升起繁星似的光芒,灼灼地看着展昭,“一年后,我……。”

  强烈的风灌注进来,两人下意识回头。

  陈念硬着头皮,“老大。南城那边闹起来了?”他看清客厅的状况,惊得瞳孔放大。他从未见过这样温柔有充满期待与恳求的白玉堂,他退后一步,还知道守住门免得不相干的人进来。

  唯有白家的两人拦不住。

  白嘉年走进客厅,神色一凛,“给我起来,像什么样子!”视线落在两人握着的手上,指缝间的金色在灯光下泛着光芒,他看一眼白玉堂,不满地坐进沙发里,残忍说道,“玉堂一直都是我最理想的继承人。展先生,还要我说的更明显些?如果你真的接受他,我可以考虑接受你。”

  展昭猛然惊醒,白嘉年说的没错,他如果答应了和白玉堂在一起,不也是个背信弃义、是非不分的不孝子,让九泉之下的父母情何以堪。他如梦初醒地深吸一口气,推开白玉堂起身,逃命似的往外走。

  金色的项链掉落在地毯上。白玉堂没接住,也没留住展昭。他看着展昭失魂落魄地出门,什么都来不及想,焦急地起身,抓起车钥匙,“我送你。“

  “不用!”展昭停在门口,再转过身来,温润的眉眼像平静的海,淡然地看着白玉堂,“谢谢你救了我和月华,对此带来的麻烦,我很抱歉。”说完,毅然决然地离开。

  

  冷风吹得展昭衣角翻飞,展昭却感觉不到冷,沉默地沿着甬道走。

  白玉堂眼中的光芒碎成粉剂,整个人都慢慢地沉寂下去。

  “玉堂!”白嘉年低喝。

  “我只是去送他。”白玉堂停在门口,始终不敢眨眼,沉默地凝视展昭的背影。

  “陈念去,”白嘉年使了个眼色,“从你决定去绑吴晓东就应该做好善后的准备,外面已经闹成一锅粥了,你怎么能一走了之?自己的责任自己担。”

  餐椅刺啦一声擦着地板撞在隔断上。白玉堂这一脚灌注了十足的力气,车钥匙硌进掌心里。

  “我去。”白锦堂摇摇头,叫住往外跑的陈念。他还没下台阶,便听到孽缘似的弟弟冷得像块冰,“把他送去公孙策那里,如果出事,我会杀了你。”

  白锦堂气笑了,他绝不怀疑弟弟的威胁是假的。

  

  白玉堂看着白锦堂开车出去,才转身回了客厅。他抽出一支烟,叼在嘴里,变了个人似的,冷笑,“值得白老爷子亲自来?我把吴晓东请来了,会轻易放他回去?他手里的生意,我陷空岛吞得下,不劳您费心。”

  他曲起长腿倚在沙发上,似笑非笑地瞅着于澍,“于澍去吧,一会儿拿着吴先生盖了章的合同,去城南交接。”

  于澍脸上血色褪尽,南城错综复杂的哪是说动就动的,就算吴晓东不顶事了,其他人还等着上位,怎么能容许外人插手。

  “于澍是我白家出来的,怎么,陷空岛没人了?”白嘉年皱眉。

  白玉堂点燃烟,“跟着我,不是我的人?我的人就是陷空岛的。”

  “是,老板。”于澍垂下头,僵硬地往外走。

  陈念一愣,想拽住于澍,始终没敢。第一次升起一股惶恐,难得失去镇定,恳求地看着白玉堂。

  白玉堂隔着烟雾点了点头。

  陈念一喜,急忙追了出去。

  

  章七:

  2013年盛夏,白嘉年在某项目上占得上风,在一次私人酒会上死于老对手庞家。

  庞家雇凶杀人,凶手畏罪自尽。

  白锦堂出手极快,打通各路关节,白嘉年的死因有了最体面的解释,又将丧葬的预算一半折成慈善费用。白家靠走私起来的产业,快速地洗白,汇入天晟。

  “这是我和父亲的约定。”白锦堂站在墓碑前,对终究还是来了的白玉堂说道。

  白玉堂跪在母亲的墓碑前,将贡品摆好,盛放的荔枝玫瑰洁白如雪。他充耳不闻,好像白家的一切都和他无关。末了,他站起身,离开前看一眼墓碑上的白嘉年。

  白嘉年死了。

  他第一次有闲心去数墓碑到台阶的距离有多远。

  他想起白嘉年的固执,想起自己的倔强,想起白嘉年无情的巴掌,想起年少时对着白嘉年拳打脚踢。

  他放慢了速度,在绿色与黑色交织的混沌世界里,想起十岁以前他的快乐与幸福。

  父亲给了他的衣食无忧,母亲给了他是非黑白。他或许可以成长成另一种模样,成年之后自力更生,又或者只是做个享受生活的富二代。

  这所有的平衡在10岁那年打破,他第一次撞见白天优雅得体又或雷厉风行的母亲,在夜深之后痛苦落泪、伤心难过。

  比起白嘉年的混蛋,母亲更在意他的丈夫是不是出轨是不是变心。

  14岁,他贪玩误课,早早回家,下车的瞬间,看到母亲纵身一跃,和父亲结婚时的法式婚纱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红色玫瑰。

  那一刻,母亲带走他的柔软,他在黑暗里肆意生长,乖戾又倔强。

  再后来,展昭带走他的未来。他在绝望里挣扎生长,冲动又疯狂。

  而此刻,白玉堂揉着眉心笑了,白嘉年带走他生的可能。

  他终于能把这烂掉的人生,亲手还给白嘉年。

  仿佛一切从不曾开始。

  

  章八:

  “玉堂没暗杀成功,被包局找到了。”白玉堂一周年忌日,白锦堂一直呆到半下午,下山时遇到温润的青年,走到车边才想起那是展昭。他回到墓地时,玉堂的坟前跪着个人。

  高大的青年如风中落叶。

  隔了半个小时后,白锦堂才走过去,他点燃一支烟,想拉展昭起来,又觉得展昭不会领情。

  “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,玉堂还是遇到了第三次希望。包局告诉他如何将庞籍绳之于法。他相信了,也照做了。我偶尔去见他,”白锦堂失笑,“我很久没有见过意气风发的玉堂了。他张扬又热烈地告诉我,等庞家的事儿了了,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你,告诉你,那件事和老白家没关系,你们俩可以在一起。”

  风呜呜咽咽的,展昭身形一晃,想起4年前,白玉堂问他相不相信父母的事儿和白家没关系。

  “我想,那就是玉堂期待的重生吧。他确实做到了。”白锦堂掸掉烟灰,甚至有些骄傲。他叹口气,“抱歉,如果我能早早的察觉他和母亲受过的煎熬,也许能替他分担一些。”

  万寿山静得落针可闻,沉默又肃穆。

  只有碑上的白玉堂,张扬又生动。

  展昭一眼就认出来,那是十五岁的白玉堂。

  “玉堂和父亲,至死都没有和解。其实玉堂是很爱父亲的,只不过他的认知里,有对有错有黑有白。”

  “玉堂重情重义,才会喜欢一个人就是一辈子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“你研究生毕业考回本市后,玉堂出国的消息也是按照他的意思放出来的。”

  “玉堂的遗物里,我找到了一张CD,里面是他弹的钢琴曲,我想是留给你的。”

  展昭捂着脸颊,无法控制地弯下背去,高三那年的寒假,白玉堂总爱赖在他的房子里。他想听白玉堂弹钢琴,于是用黑白两色的卡纸和海绵做了一架32键的假钢琴。白玉堂笑着揶揄他是“糊弄大师”,却从善如流地边弹边哼,再让他猜是什么曲子。

  猜对有奖励,猜错有惩罚。无一例外都是亲吻。

  

  天渐渐黑下来,展昭静静地倚着墓碑,脸颊贴着冰冷的石头,“你不要赶我走,我就坐一会,一会儿好不好?”他想白玉堂是会心疼的,便小声的央求。

  亦不知过了多久,展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,月亮高悬,照在白玉堂的笑容上。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缩在墓碑前,假装是白玉堂的怀抱。

  万物静寂,人间沉默。

  却有压抑的哭声慢慢传来。

  似沉入海底的人鱼,绝望而无助。

  又像单程的旅行,无从生还。

      直至山海崩塌。

  

  尾声:

  我与你在初夏分别,最终也没能在九月相见。

  你带走了每个四季里的夏天和秋天,以及我爱世间万物的能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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